凌瀚倏地寒毛直竖,魂飞魄散,他从没有这般害怕过——锺荩胸前也有一大块淤青。
无需问作案者是谁了,凌瀚浑身发冷,气都喘不上来。
这是隐藏在他心底深处、他一直担忧却又不愿面对的梦魇,如今成真了。
锺荩看他那样,忙扶着墙壁爬起来,衣服也顾不上穿,冲上去抱住他,“是我不小心跌倒的,和你没有关系。”
此地无银三百两,凌瀚默然。
“真的,我保证!”锺荩竖起手指,作发誓状。
她的头发上还沾着洗发液的泡沫,身上湿漉漉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栗,眼中闪烁着惊慌。
他俯身,脸部神经抽搐,他听到自己失真的声音:“我……帮你洗头发!”
“不用,我再冲一下就可以了!”
他耳中嗡鸣,听到自己声音恍恍惚惚:“听话!”
他拥着她进去,笼头刚刚没有关,热水兀自流个不停。他没脱衣服,就那么站在莲蓬头下,替她洗尽了头上的泡沫,用淋浴露涂遍她全身,再冲尽。目光刻意地避过淤青处,他没有力量多看。
关上水笼头,先擦干她的头发,再用大大的浴巾包裹住她,“冰箱里有果汁,衣服穿好喝一点,不要贪多,当心胃凉。”他关照。
锺荩看着他,他的镇定让她惊恐。“你呢?”
他拧了下贴在身上的湿衣,“我也冲下凉!”说完,关上了玻璃门,把她阻隔在世界之外。
锺荩用手掩脸。
今天,她不该来小屋的,应该等身上的淤青消尽。
前天晚上,加了个班,过来看他时,都快十一点了。方仪和雷教授约好了去苏城泡温泉游太湖,她便留下来过夜。
凌瀚的论文需要点案例,他准备熬夜找资料,让她先睡。她真的累了,一沾枕头就睡沉。不知什么时候,她被热醒了,凌瀚不在床上。屋子里黑通通的,书房里也没有灯。她下床,走到客厅,只见凌瀚一身睡衣站在露台上,面对着无边的黑夜,背影像尊冷漠的雕塑。
锺荩清咳一声,凌瀚没有动弹。锺荩察觉不对,悄悄走过去,拽住凌瀚的手臂。凌瀚蓦地一抬臂,接着一拳就击向了她的胸口。锺荩没有提防,跌坐在地上,疼得直抽气。凌瀚没有扶她,又是一记猛拳落了下来。幸好锺荩也学过一点防身术,闪躲过去了。
这下好,凌瀚以为她在回击,出拳一招比一招狠,一式比一式猛、快,锺荩被他打得在地上滚,嘴角都出血了。
“凌瀚……”就在他掐上她脖子时,锺荩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是……锺荩啊!”
凌瀚手停在半空中,神情迷茫,眼睛眨个不停,像在想“锺荩”这个人是谁!
趁他发愣时,锺荩爬起来,把手伸给他。
他怔忡了几秒,握住了她的手。她将他带到床边,他顺从地上了床,很快就睡着了。手一直紧紧握住她的。
熟睡的他,英气俊伟,又有些微微的内敛。
她深爱的凌瀚!
锺荩用力地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她不是害怕,只是心酸。
凌瀚梦游了。梦中的凌瀚没有意志压束,潜伏的癫狂发作。发作时,他觉得没有一点安全感。一丝风吹草动,他就会拼了命的回击。这个衞蓝曾提醒过她,她没往心中去。她以为那是衞蓝的危言耸听。
凌瀚的病已经这样重了么,连药也抑制不住?
等凌瀚睡沉,锺荩悄然抽回手。她忍着满身剧烈的疼痛,咬着牙把露台上的血迹擦干,换了衣服,洗净晾出。做完这一切,东方悄然发白。没等凌瀚醒来,她先行离开了。
到家不久,凌瀚的电话就到了。
我总不能穿昨天的衣服去上班呀,你睡得晚,就没叫醒你。我一会煮个鸡蛋、冲杯奶粉,会好好吃早饭的。
说这话时,锺荩的嘴角贴着冰袋,站在镜子前。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身遍布着大块青紫。这个样子不能让凌瀚看到,这比杀了他还可怕。
午休时,她抽出时间跑了趟精神病医院,找了位专家咨询,问凌瀚这种情况需不需要送医院就诊。专家沉吟了一会,说道:这种情况很特殊,可见病人自我抑制力很强。我想可能是病人最近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梦游,间歇性发作。这属于偶然事件,不需要入院。他大部分时间是清醒的,你让他呆在精神病医院,这不好。多陪陪他,关心他,按时服药。
因为嘴角微有红肿,这天晚上,她没有去小屋,说方仪回来了。睡前和凌瀚通了电话,讲了很久。凌瀚虽然没讲什么甜言蜜语,可她听出他很想她。挂电话前,他问了一句,明天来么?
她轻轻嗯了声。
明天,嘴角应该消肿了,只要不留下过夜,他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计划总敌不过变化,锺荩苦恼地扯下浴巾,换上睡衣。一抬脚、一举臂,都疼得厉害。
凌瀚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外,心内碧清澄明。
“凌瀚,你吓我一跳!”锺荩还是从地板上拉长的身影发现了他,拍拍心口,娇嗔地回头。
凌瀚落下眼帘,捡起沙发上的浴巾,转身出去了。再进来时,手里端了杯果汁。锺荩欲接,他摇头,凑到她嘴边喂她。
“我真没事!”他一言不发的样让锺荩不安。
她抓住他的手,拉他坐下,与他紧依着,“你千万不要多想,要是真有……什么,我会来么?我肯定躲你远远的。可现在你看我们是连体婴!”她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地坐上他的膝盖。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看不懂。
世上怎会有这么傻的女子呢?
“除非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不然休想离开我。不过,比我好的女人还没出生呢!”她大言不惭。
凌瀚眼中闪烁着无奈、纠结。
“论文准备得怎样?我拿的是阳光工资,撑不死饿不伤,以后想吃香的喝辣的,全得靠你了。对了,你那本书的版税是不是很高?”
凌瀚轻叹,摸摸她的脸、她的头发。锺荩头发密,一会半会干不了。“锺荩,我……唔!”
锺荩用唇堵住了他欲出口的话,“我们结婚吧,凌瀚!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