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犊子的，这些陕西兵还真能打啊！”
站在塬顶正准备乘势前后包夹的孙殿英部瞠目结舌的看着塬下如火如荼的厮杀，就在他们的脚下白刃相加的双方的喊杀声甚至压倒了枪炮的轰鸣，这不能不让这些只会欺负手无寸铁老百姓的家伙们手脚发颤。
“要不就先别下去了，趴在梁上打枪吧？”
这个建议当下就获得了相当多人的同意。
“快，统计一下咱们还剩下多少人！”
左良气喘吁吁的跳回战壕，刚才的战斗虽然又一次打退了国民军的攻势，但是自身的损失也很大，尤其是山梁上时不时射来的枪弹，让很多浴血奋战的西北军死得不明不白。
“团长，咱们该准备退了。”
团参谋长少了半个耳朵，只见他推开身旁的医护兵，不顾血流满面的凄惨形象向左良解说着。
“师长撤退的电令已经来了，况且咱们再不走，塬顶上的家伙们待会可就不只是打黑枪的问题了。”
这个时候左良要求的伤亡统计也出来了，四个整连加团部600多号人现在包括轻伤在内也不过只剩下400多，看到这个悲惨的结果，左良沉痛的点点头。
“走的时候别落下咱们负伤的兄弟，另外别忘了再给这帮王八蛋留点东西让他们长长记性！”
“弟兄们冲下啊，西北军的快枪可是一色的好东西啊！”
站在塬上看得明白的孙殿英部这个时候兴奋起来，西北军撤退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便宜再不捡可就没机会了，于是在一阵乱枪的掩护下，几个胆大的孙军直接从塬上冲了下来，而在他们的后面更有大队的孙军沿着山梁间的缝隙逐级往下跳着。
“掷弹筒！”
夺命狂奔的西北军们边打边撤着，几个掷弹筒手对着孙殿英部的来势就几发榴弹，不过匆忙之间发射的弹药大多失的，然而就这几响杀伤有限的爆炸声却让前冲的孙军情不自禁的放慢了步伐。
“快、快跑，旅长在秦东接应咱们呢。”
“赏钱也不发，还让俺跟西北军拼命，王八犊子听他的。”
就在双桥河一线表演着生死时速的时候，塬顶上向秦东进发的孙军却拖拖拉拉的宛如一条脱节的长龙。
“开饭了，开饭了，连饱饭都不让吃，打个糗啊！”
喧闹声渐渐的从队伍中传了出来，欲求不满的孙兵们突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罢工了。
“你们这帮王八犊子造反呢。”
军官们手中的鞭子噼里啪啦的打了下去，不过大头兵们手中也有家伙，这些官佐们也不敢太过分。
“老子不也是没有拿到赏钱吗，孙殿英孙大麻子坏心肠了，兄弟们先打完这仗咱们好好闹饷去。”
好说歹说，再加上随军火夫发下去的干馍和咸菜，这才让这支队伍没有临战哗变。
“你们看，那是？”
突然间一声惊呼响了起来，端着窝头咸菜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孙兵们眼睁睁的看着塬下那群淡蓝色的身影旋风一样从自己的视线里出现。
两天了跑起来还那么精神，还在这帮武装苦力感叹的时候，长官的命令陆续传了过来。
“屁，吃饭都不让人好好吃。要打枪，你们自己打去。”
在近似抗命的情况下，孙军放任的目送着西北军脱离了自己的射界。
“什么，孙殿英的人跟咱们打起来了。”
何遂和徐永昌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来报告的暂四师参谋。
“我没听错吧？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放着西北军不打，倒窝里斗起来了。”
“西北军丢了几箱木柄炸弹在战壕里，是咱们的人找到的，孙殿英的人居然敢当面明抢。”
暂四师也算倒霉，观察到西北军有后撤的迹象，第一时间派出的连队刚刚进入第三道战壕就绊到了西北军留下的手榴弹，等到惊魂初定的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几个残留的弹药箱和几杆西北军顾不上带走的毛瑟步枪的时候，没有追上西北军的孙殿英部也涌了进来。
接下来的事就发生了，双方为了这点战利品归属的问题吵上了。
结果各不相让的两方就此扭打了起来，甚至有的地段还动了枪。
“师长，你要为兄弟们做主啊！”
“我操孙魁元，打西北军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卖力啊！”
何遂一下子站了起来，跟暂四师抢东西，“孙殿英这小子算是活腻了。来人，跟我去前线。”
何遂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若不是如此，他怎么向下面人交代呢。
“叙甫兄！”
徐永昌马上拉住他。
“算了，不过几箱木柄炸弹嘛。让给孙魁元吧。”
徐永昌有自己的考量，他还需要孙殿英这类的杂牌出力，自然不能过于寒了这些人的心。
“这样吧，我报请总司令给暂四师4万块钱的犒赏，也算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既然次宸兄说了，那好我服从。”
何遂想了想，4万块和几箱木柄炸弹孰轻孰重他还分得清楚，既然已经占了便宜，对手下也有了交代，他自然要给徐永昌这个面子的。
“不过，打了几次，暂四师损失也很大，次宸兄，是不是让我退下去整顿一下呢？”
“好吧！”
这帮大爷，打仗一个比一个不行，抢功怠工却是一个顶一个，才伤亡了几百人就要撂挑子。
不过徐永昌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何遂和自己都是孙岳的左膀右臂，撤下来整顿就整顿吧。
“我让庞更陈的第二混成旅接替暂四师继续进攻，不过叙甫兄，等暂四师整顿好了，我还要大用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再推脱了。”
“瞧瞧，对面打得可真热闹啊！”
黄河风陵渡这一侧的凤凰嘴上，全副武装的晋军一部簇拥着特意从太原赶来观战的商震。
“国民三军的炮火强大，西北军的战斗意志不差。说来说去，这两个可都是咱们强敌啊！”
说着，他又举起了望远镜。
“不过奇怪了，西北军的火炮怎么就这么少呢？”
“戴志翔又玩示之以弱这手了。”
仓皇投晋的刘镇华现在也人模狗样的站在商震的身边，对于商震的疑问，吃过苦头的他有自己的解释。
“西北军可是进口了相当数量的日造重炮的，孙岳要是真以为西北军的火力薄弱，那可是迟早要吃大亏的。”
“原来如此！”
商震点点头。
“西北军没有用上全力，国民军这边也不能拧成一股绳，看来这仗还得打一阵子。”
随即他关照着身边的手下。
“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别到时候国民军虚晃一枪奔咱们来了，那乐子就大了。”
“旅长！”
左良好不容易暂时将部队在秦东镇里安顿好了，这才匆匆的攀上山梁找到麻大宝的指挥部向他请命着。
“旅长，前头我没打好，接下来这边的防守还是交给我吧，我保证再拖上国民军一天一夜。”
“交给你？”
麻大宝瞅了瞅身上多处挂彩的左良。
“用不着了。”
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左良，麻大宝拍拍他的肩。
“师长早就说过，潼关这一路古时候是易守难攻，现在可是易攻难守。你能顶上两天一夜已经很不错了，不要灰心，先帮着把兵站撤回关内吧。”
看着有些担心的左良，麻大宝淡然一笑。
“别担心，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硬拼。”
当然硬拼也是拼不过的，只要国民军在平原上架上大炮，一准把没有永备工事的28旅打成碎片了。
“只要你们都撤回去了，我们也就走了。”
“瞄准再打！”
然而西北军这边的枪声未响，对面的孙军已经噼里啪啦的开火了。
高高掠过头顶的枪弹演示了孙军的射术是如此的高明，心不在焉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在哪就衝着天空随意的射击。
不过显然战果是不错，惊飞的野鸟遗下愤怒的反击后振翅远飞了，现场只留下几根散落的羽毛表彰着孙军的枪法。
“连长，是不是用掷弹筒敲他们一下。”
连军士进言着，4具掷弹筒在这个位置绝对可以让对方好好的喝上一壶的。
这么一来至少能争取几个小时，连长想了想，点点头。
不消一分钟，四枚榴弹参差的砸进了对面原本就混乱的阵型之中。
几声巨响之后，幸存的孙军拔腿就跑，只留下错愕的西北军一地的笑骂。
“大帅，榆林发来电报。”
慎钱选脸色古怪的走了进来。
“井秀岳通报杨虎城宣布接受国民三军的番号，已经率部脱离了榆林，向神木一带移动。另外，他的意思不希望马鸿宾支队进入陕北，希望以自己的力量追剿杨虎城。”
“命令马子寅立刻向定边、靖边一线进军，迫使榆林立刻消灭杨虎城部。”
戴季良一眼就识破了井秀岳的把戏，不过陕北是疥癣之患，有马鸿宾的力量就足以压制井秀岳的异动了。
“泽刚，去山西的使者出发了嘛？”
“报告大帅，已经连夜出发了。”
不过再怎么星夜兼程，赶到太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到底最终能起什么效果，宋成可不敢把话说满了。
“很好！”
戴季良把铅笔一扔。
“告诉李德彪，不要怕把潼关打烂了，不打出咱们的威风，都以为咱们只会欺负那些不入流的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