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杜，前两天还看到一你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奈能忒了。”
伴随着一声结束的铃声，那些从上海公债市场上走出来的人的脸就是晴雨表，一眼望去就知道谁输谁赢了。
“西北戴志翔脑子抽筋了。”
老杜已经输得面无人色了，不过有相熟的朋友询问，他还是强撑着笑了笑。
“几个号头（月）缩了潼关里头没动静，突然间就冒出来占了灵宝跟陕县，今朝陇海路两期格公债暴涨，阿拉这帮人卖空呃人亏得是一珍是噶，但愿明朝晋军能奈西北军打回去，否则真呃要跳楼了。”
上海公债交易所不过是西北在上海开辟的一个新战场，目的还是同一个，那就是尽量的抽空江浙财团的活钱，让蒋某人尝尝无米之炊的苦境，当然这是阴谋的一部分，其他还都在酝酿之中。
“在下见过白司令。”
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人恭恭敬敬的给时任南京军事委员会委员、军事委员会主席团成员、第二路军代总指挥，淞沪衞戍司令部司令的白崇禧鞠了一躬。
“你就是他们提的那个洋行买办？”
白崇禧冷冷的看了来人。
“你当过兵，是谁的人？”
“在下的确曾经在北方当过几年连排长，公司之所以选在下来当这个销售经理就是在下知道怎么和军人打交道。”
来人泰然的承认了白崇禧的眼光，随手递上一份礼单。
“区区薄利乃是本公司一点小意思。”
“小意思？”
白崇禧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只见礼单上写得清楚：“军用雨衣、大衣各四百件、军用手套四百双、军用皮鞋两百双、刺刀三百柄、六密厘五步枪弹两万粒，外加阿拉伯文《古兰经》一卷。”
“好大的手笔。”
“现在已经九月了，白司令又即将挥兵北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中年人脸上带着卑谦的笑容。
“我洋行在上海还有一批最新式的捷克式手提机关枪，若是白司令有意，我可以劝说洋行将这批货全数卖与白司令。”
“是那批正在和第一路军何总指挥谈的货嘛？”
白崇禧合上礼单，似笑非笑的看看来人。
“一批货卖两家，你们洋行的胆子不小啊！”
“白司令误会了。”
中年人解释着。
“一则何总指挥压价压得太厉害，二来咱们的货多，何总指挥一下子也吃不了那么多，总不见得压在仓库里白白交管仓费吧？”
“有多少货？”
一听到说何应钦吃不下来，白崇禧的眼里顿时精光一现。
“我全要了。”
“这个？”
中年人有些吃惊的看着白崇禧，直到觉得对方不耐烦了，这才回报着。
“捷克式手提机关枪不带弹药二千三百块一尊，我们洋行一共一千五百尊，白司令您全要了？”
“二千三百块钱一尊。”
白崇禧一砸舌，他飞快的算了一下，难怪何应钦一下子吃不下的呢，光这一千五百尊就要三百四十五万现大洋，任谁也一下子拿不出来的。
“这价钱太贵了，一千五百块一尊，我全要了。”
“白司令您莫开玩笑。”
来人这时候倒是把腰杆挺直了。
“哪有这样还价的，这可是最新的捷克轻机关枪，用上七九尖弹威力可不比马克沁小到哪去，还轻便，一手就能提上的。”
来人笑了笑。
“现在国内其他洋行同样的货色报价可是二千四百块钱一尊呢，我这是看在您要的量多，才饶了一百块，您不要让我难做。”
“二千块钱，五百尊。”
白崇禧也知道自己杀得太狠了，不得不退了一步，不过订购量也缩水了。
“再多，我就不要了。”
白崇禧算过了，一个连按三挺计算，五百尊可以装备一百六十多个连，也就是十四个团、五个师，足可以先让桂系的主力第七军换装了，至于其他的部队，还是等有钱再说吧。
“这？”
中年人苦着脸在一旁合计起来了，其实即便加上运费，这批ZB-26也不过一千二、三百块钱一尊，西北只此一项就赚了三十五万。
不过这个数字当前的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因此，算计了半天，中年人最后报出一个价码来。
“白司令，一口价两千一百块钱，不成那也没办法了，何总指挥可是答应二千二百块钱的。”
“那为什么不卖给他？”
白崇禧不相信。
“何总指挥也是只肯先买500尊，其他的还要等蒋总司令从日本回来后再定。”
中年人看似随意的将这个情报透露了出来，果不其然，白崇禧的眼神凝聚了。
“洋行那边等不及，所以宁可少要点价也要把这批货给出手了。”
“好，就两千一百块钱。”
白崇禧端起了茶一锤定音的决定了下来。
“那就多谢白司令顾拂了。”
中年人会意的再次鞠躬，随后跟着副官退了下去。
“卖军火。”
看着中年人的背影，白崇禧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有意思，这是谁的人，居然把棋布到我们头上来了。”
白崇禧想了想。
国内的诸侯有这样能力的人屈指可数，但是对方用的是洋行的名义，一涉及到列强，这个范畴就大了。
“把我们当成棋子。”
白崇禧把茶碗一把扣到台面上。
“到底谁是下棋的人还两说呢！”
“立刻控制吐鲁番郡王府。”
从沙漠深处冲出来的马麟部一个个像恶鬼一样的扑向了美丽的山谷之地。
“电报局，还有通往托克逊和迪化的路都要控制起来，绝不能让任何消息传到迪化。”
即便有详细的地图，但是沙漠的恶劣环境还是严重的影响了马麟部的行军速度，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赢得进军胜利的马麟把一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了眼前这座小城。
“除了对郡王府的人不准擅自动手之外，其余的百无禁忌！”
马麟的一声令下顿时把一群在沙漠中饱受煎熬的恶魔给放了出来，一时间杀戮和奸淫让这个博格达山南麓的高昌故地顿时化作了人间地狱。
“给赵雪覃发电报，我军已经控制了吐鲁番。”
在战战兢兢的吐鲁番郡王的迎奉下，饱餐一顿并大量发泄过精力的马麟重新换上了干净的军服，觉得已经恢复过来的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请示下一步是继续攻击迪化，还是南下和南疆部队汇合。”
“这个马勋臣落后了。”
跟在马鸿宾身后走北线的赵雪覃由于需要一路设置兵站，现在才到了木垒，而马鸿宾已经前进到了孚远，离开迪化也只有不到两天的路了。
“命令他北进，会兵迪化。至于南面嘛。”
赵雪覃瞧了瞧手里捏着兰州转过来的马麒的报告。
“蒋松林还是很知趣的，新疆省军不能落到二马的手里，告诉马麟，兵贵神速，三日内必须赶到乌拉泊。”
“你说什么？”
杨增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在新疆有过这么一句话，哈密一只臭虫发烧，杨增新都会知道。
然而面对西北更胜一筹的渗透和金钱收买，他的情报网彻底失灵了。
“西北已经宣布援新。”
杨增新一把抢过政务厅长金树仁手中的电文纸，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西北军援新的檄文。
“混蛋，谁让戴志翔出兵援新的。”
虽然杨增新明白自己是上了西北的圈套，但是他还保有一丝希望。
若是西北现在出兵的话，只要坚持一个多月，大雪就会降临，到那个时候，西北不退兵也得退兵了。
“电令蒋松林，立刻撤回迪化，先熬过这一关，马麒的账咱们日后再算！”
“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新疆军务厅长兼外交署长兼镇迫道道尹樊耀南（字甲襄，湖北公安人）闯了进来。
“现在让蒋浦人赶回来也来不及了，西北军已经到了孚远。”
平地一声雷，一下子新疆省府里的诸位大员们个个目瞪口呆，然而噩耗还没有解决。
“吐鲁番怕是也落到西北军手里了，嘉德城有人在去吐鲁番的半路上看到冲天的烟柱，估计那里够呛了！”
“戴季良！”
杨增新一巴掌拍到自己的大腿上。
“好个残暴不仁的戴季良，你不过是要新疆的地盘，和平常的维民有何干系，居然做着烧杀掳掠之事，简直是天理不容。”
“省长，快些想办法吧！”
事情已经紧急万分了，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西北来了，眼下的这些人还不知道将来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呢，于是立马有人打断了杨增新这边的作秀。
“省长要不给西北志帅发个电文吧，万一西北军真是过来帮咱们平叛的？”
说话的人看着杨增新不怒而威的脸，声音情不自禁的低了下去，这位可是动辄会杀人的。
“不要误会了才好。”
“误会？”
杨增新脸一板。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可能误会，民国的惯例，所谓援就是侵，而且西北军的行动如此的迅雷不及掩耳，可见对新疆的图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难道还要自取其辱一番吗。
“好吧。”
不过看着周边那些期盼的眼神，杨增新的心中一寒，现在新疆已经不是自己能够一手遮天的了，万一这帮人联手将自己卖了呢？“再给志帅打个电报。”
杨增新缓了缓语调，先安抚下这些人再说。
“请他约束部队退出新疆，新疆的事咱们自己能办好！”
“省长英明！”
话虽如此，但是在场的人到底心中怎么想的，大家都清楚，新疆王杨增新的末日要到了。
树倒猢狲散，大家还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