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朝殊感觉自己躺在柔软带着一点刺痒的山坡,上方是蔚蓝色的天空,耳边是窸窣的风声,夹杂春日的温暖,撩起他的碎发衣角,他阖眼,享受这一幕。
倏然,一道带着轻笑的声音,刹那间,把他卷入到陌生的房间,他诧异睁眼,入眼便是看不清相貌的高大男人,手里拎着什么东西,向他慢慢走来。
朝殊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的情绪,让他紧绷全身,而双腿被害怕死死钉在原地,他就像一个被制作出来的木偶,乖巧地站在原地方,直到男人忽然,站在他的面前,唇角的笑意像是经过周密的计算,让人感觉无害。
可朝殊此刻却不敢抬头看看,眼神落在他手里握着的金属木棍上。
这是什么?
为什么他手里拿着这个?
他是要揍我吗?
可是为什么?
朝殊脑海里一连串的疑问,可他却感觉自己忽略什么,还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在提醒他,快跑。
快跑——
朝殊在这一声提醒中,害怕的想逃离,可是男人很快来到他的面前,阴凉的手指触碰,想被爬行动物给缠住,让人瑟缩不停。
记忆像陈旧的电影卡带,被人狠狠切开,撕碎,无法回想。
可朝殊心里生出无限的反驳声,“不是的,不是的,是他故意的。”
“生活?我想要一个简单安稳的生活,很普通的就好。”
“好。”
很快,朝殊扶着男人坐上轮椅,此刻朝殊心里多出了一种愧疚感,这愧疚感让朝殊觉得迷惘,很害怕。
起初,朝殊想过,这个人跟自己身份太悬殊,两人是云泥之别,所以对于他的接近,朝殊是警惕的,可他没想到因为自己喝醉,会导致他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男人却还能对他这样和善,甚至温柔的不可思议。
可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陪着男人去医院后院晒太阳。
路上,他们遇到住医院的小朋友,他们蹲在角落里,一起玩石头,好奇地玩弄蚂蚁,再往前,是坐在长椅上的老人,身边是耐心跟他说等下要吃药的温柔护士。
“不麻烦,如果不是我……”朝殊想到这里脸色惨白,可男人察觉他的欲言又止,体贴地伸出手覆盖住他的手背,温柔地说,“没关系,朝朝只是喝多了。”
这句话,让朝殊不受控制地回应他,“是的,我推你出去看看。”
“朝朝,你没试过,你怎么不适合。”
陈柘野桃花眼泛着笑意看他,“为什么?”
可是,带着欺骗的爱意,还要让我不能拒绝的果实,让我怎么能吞咽下去。
你爱我,可是为什么要用温柔的假象欺骗我。
“朝朝,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可这道声音很快就消失,因为朝殊听到坐在轮椅上的陈柘野说:“其实我很开心。”
朝殊的心脏,不可避免地跳动一下。
那一瞬间,朝殊心脏又跳动了好几分,心虚得都不敢看他,可余光却总能瞥到陈柘野含笑注视自己的模样。
“不——”
因为,你爱我?我就要接受你的一切吗?
朝殊原本冷冰冰的脸颊侧,多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粉黛色,“我喜欢简单的生活,太激烈的生活,不适合我。”
那段时间,朝殊感觉陷进了奇怪的世界,被温柔的风包裹,不敢试图拥抱,怕风会被吹走。
“好。”男人含笑转过头看他,也许是陈柘野笑得太过温柔,朝殊在他偏头的那一瞬间,看到大片的金黄色洒在他脸颊上,像是披上一层圣光。
“因为我的出身,还有……”一些难言的过往,被朝殊藏在冷漠的表面下,原以为能平静地说出来,可他却没有勇气跟其他人诉说这段往事。
“明明,我很爱你。”
“?”
这句,犹如暴雨时分,无数电声敲击森林中的树干,雨声也顺势落下,以雷霆万钧的力量,冲刷青石砖的阶梯,还有敲打窗户边缘,剧烈的动静,像是要洗刷掉人世间一切的污浊,露出内里的干净,不停冲刷一遍遍。
朝殊以为是他晒太阳才开心,提议,“明天我再推你出来。”
朝殊努力张开嘴,试图阻挡这一幕,而原本脆弱的人,身上突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而随着他一声声的不甘,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幻起来。
后来,陈柘野问他,“朝朝,你想过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直觉。”
可陈柘野的手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神色担忧又认真地说,“没关系,不用说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拘束我的自由,步步为营地让我的世界只有你。
特别是当男人将手里的金属木棍,交给朝殊,一种恐惧,让朝殊的心脏像紧绷的气球,开始一点点膨胀起来,直到男人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语气温和地说,“朝朝,别怕。”
干净整齐的病房,男人躺在病床上,眼神温柔地看向他,“朝朝,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朝殊恍惚间,感觉自己变成了被操控的木偶,无法控制,只能站在原地的树木上,接受一遍又一遍的恐惧。
“朝朝,你为什么害怕?”
是啊!
可越是被小心翼翼藏在岁月缝隙里的记忆,越容易像一颗糖被人剥开,露出内里苦得发芽的味觉。
朝殊给他找了一个靠近树荫的地方,刚好能晒到太阳,又不会太强烈,而他站在男人身后,身形在橘黄色的阳光洒落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曾经的美好,温柔不可思议的陈柘野,毫不留情撕下自己美好的假象,一步步向他逼近,还带着不理解的目光说。
脑海里的声音,不断重复在朝殊的脑海里回响,早就紧绷的理智,已经在这一连串的回忆中,逐渐陷入崩溃边缘。
可直到,脑海里再度重现熟悉的声音。
“朝同学,不要紧张,反正你抗拒他,所以对他施加一点惩罚,有什么问题呢?”
熟悉的声音,差不多的话。
像一道道控制他的枷锁,困住他的理智,妄图操控他的思维。
只要他稍微动摇一下,枷锁困住他的理智会越来越深。
让他坠入湖水,而陈柘野在下方拉着他脚踝,让朝殊陪他一起溺死其中。
可朝殊不甘心,回想记忆里被束缚的人生,还有欺骗,在这一刻,朝殊被棉花塞满的大脑骤然清晰起来。
“不——”
朝殊也几乎在陈柘野抓他的手腕,正要动手的那刻,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一双琥珀色眼眸也迅速睁开。
原本胜券在握的陈柘野,眉眼轻佻,惊讶朝殊这个时候怎么醒了过来。
可惊讶不过一秒,随即噼里啪啦的重物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响彻在客厅里。
陈柘野没想到醒来的朝殊第一件事,居然是扔掉手里的金属木棍,然后扑倒他,坐在他的腰上,想要揍他。
他自然不能任由朝殊的摆布,想要挣脱朝殊的束缚,可朝殊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双腿夹住他的腰,控制他的腿不能动,改为手上动作进攻。
陈柘野没有回击,全程都是在接住朝殊的动作,顺便好奇地问,“朝同学,你醒得可真快。”
“是你给我下的东西太拙劣。”朝殊难掩愤怒地注视他,想要用尽全力,将上辈子对他的积怨,一次性报复清楚。
可陈柘野带着趣味还有认真的意味说,“看样子,下次我要多准备一手。”
朝殊没想到陈柘野暴露了,也不掩饰,直接说出往后的打算,原本冷漠的眉眼浮现的神色,让陈柘野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抚摸。
结果,被朝殊一巴掌呼过去,拍掉他的手,“你想要干什么?”
陈柘野却突然神经兮兮地笑起来,“因为生气的朝同学,很漂亮。”
什么鬼?
朝殊气得想继续揍他,可陈柘野手掌用力,握住他的手腕一发力,这让朝殊当场脸色惨白起来,倏然,眼前一黑,等朝殊再度回过神。
陈柘野一手撑在地板上,另一只手摩挲他的下颌。
两人的离得很近,躺在下方的朝殊,望着压着他的陈柘野,想要推开他,可陈柘野动作很快,一只手就握住他的双手,两人的力气悬殊的过分,朝殊气不过,干脆一口咬在陈柘野的手腕处,结果陈柘野一把捏住他的下颌,另一只手突然好奇地探进去。
“牙真尖。”
湿漉漉的触感,在口腔里漫不经心地摩挲,像是在探寻什么。
朝殊感觉非常诡异不停地挣扎,而陈柘野顺势凑到他的面前,两人呼吸都快贴在一起,周围的气氛也瞬间缱绻起来。
“混蛋。”朝殊气的琥珀色眼眸死死盯着他,可陈柘野无辜地说,“我只是帮你检查有没有蛀牙。”
说完,他刚巧想要往喉咙处探去,一种犹如被侵犯的感觉,让朝殊脸色惨白。
却因为怕陈柘野真的触碰,万一自己不小心用力,咽喉处受伤怎么办,只能不停地“呜咽”,试图用脚踹他。
可惜,陈柘野像找到新奇的玩具,乐此不倦地探索关于他口腔的秘密。
朝殊则是满脸羞红,气得像在砧板上的鱼,跳动起来,可无论怎么挣扎,陈柘野都有办法控制他,到最后结束,陈柘野还苦恼都说。
“你口水好多。”
朝殊闻言,那还能忍,用尽全身力气趁他不备,用脚一踹,然后赶紧爬起来,迅速地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在他身上。
可惜没有砸在,不过看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想要拍灰,却因为手上还有他的口水,脸色很迟疑。
朝殊理都不理他,转身来到玄关处,推开门,结果这公寓是人脸识别才能开,尝试几下都推不开,这让朝殊生气拍了好几下门。
陈柘野已经坐在沙发上,好心地提醒他,“这一层只有我们两个人住,楼下也没有人住,上面也没有,闹的动静再大,都不会有人注意这里。”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朝殊余光注意到地板上的金属木棍,这才意识到,要是自己没醒过来,是不是要重蹈覆辙。
陈柘野姿态惬意,手上的口水很明显被他处理掉,双手交叉,下颌抵在手背上,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恶意,还有唇角的笑意。
“我能做什么?”
“你别装无辜,如果你没想对我做什么?那刚刚你是在干什么?”朝殊眼神示意地面上的金属木棍。
陈柘野从容地说,“只是试试。”
“试什么?”朝殊追问他。
可陈柘野轻笑出声,言语轻松,完全不像被揭穿心虚的模样,从容不迫地说,“朝同学,你觉得我能试什么?”
“比如?”陈柘野用愉悦地口吻看着他,完全没有落入下风,反而又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重新掌握着话语权。
朝殊深呼吸,坐在他的对面,情绪冷漠地说,“比如,你想做坏事。”
“我能做什么坏事。”陈柘野出色的相貌在灯光下,照耀得愈发好看,就像记忆力的在阳光下的一幕。
朝殊收起所有的清晰,冷淡地说,“一些变态该有的潜质。”
“什么?”陈柘野不理解地看着他。
朝殊面无表情,眉眼浮现一丝厌恶,“就像你刚刚用手触碰我的口腔,让我觉得很变态。”
“可我只是想帮你检查一下。”
“你确定是检查,而不是有别的用途。”朝殊反问他,可陈柘野眉眼趣味浓浓,看起来很欣赏眼前产生不同情绪的朝殊。
“是吗?”朝殊突然站起身,在陈柘野饶有兴趣的目光下,朝殊走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捏住他的下颌,“我这样对陈先生,你什么感觉。”
陈柘野看着居高临下的朝殊,心情不错地回答,“不错。”
毕竟温热的触碰,让陈柘野陡然升起几分留恋。
这是朝殊第一次主动碰他,眼底的趣味愈发浓烈起来。
朝殊自然注意到他的变化,带着余温的手指慢慢从他的下颌,一直往上,在薄唇的位置上,朝殊停顿了一下。
空气也紧张起来,连带着陈柘野已经病得不行的心脏处,也开始猛烈收缩,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想要让他留下来。
朝殊停顿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往上走,从高挺的鼻梁,到那双漂亮的眉眼处,朝殊这才彻底停住自己的所有动作。
陈柘野:“朝同学,你这是在体现自己的变态吗?”
“不——”朝殊俯身,故意凑到他的脸颊,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可不是变态,我刚刚这样做,是因为——”
他故意拉长语调,发现陈柘野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也顺势抛下一枚炸弹,不顾及身后陈柘野的反应如何,轻飘飘地说。
“因为有个变态,曾经这么对过我。”
刚刚还云淡风轻的男人,因为朝殊这句话,脸上阴沉下来,原本占据上风的陈柘野,就此失去了主动权。
朝殊余光注意这一幕,重新坐回沙发上。
陈柘野情绪很快收敛起来,唇角含笑地说,“你骗我。”
“我调查过你,你身边没有任何亲密的存在。”
陈柘野也不在乎自己暴露多少,在朝殊说出这些话后,他已经失控的扭曲起来。
可朝殊听到陈柘野这句话,心里没由来放松下来,这句话其实是试探,试探陈柘野对他还有没有那种扭曲的爱意。
果然,这辈子的陈柘野跟上辈子一样,浓烈的爱意和占有欲,藏也藏不住。
特别是听到陈柘野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表达自己的疑问,可是那藏不住的阴暗,还有手掌攥紧的动作,早就出卖他。
“你觉得,一个变态会暴露自己的踪迹吗?”朝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像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垂下眼帘,适当流露脆弱,害怕,还有回忆。
果然他这副样子,让陈柘野神色更阴鸷起来,但他还要挤出笑容,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是吗?”
“我跟他是在学校认识的,他不跟我同校,他只是来送朋友上学,我跟他对视的第一眼,他就过来向我打招呼,他看起来很温柔,但我不喜欢,总觉得他是中央空调,还有他家里很有钱,这样的人,怎么会这么热情对待我,所以我对他一直很有戒心……”
朝殊开始半真半假,将上辈子的经历掺杂进来,顺便改了一下断腿内容,改成男人为了救他出车祸,于是他就去照顾他。
陈柘野听到这里,浅笑地说,“救人还让自己受伤,他可真废物。”
朝殊莫名的感觉到一种阴阳怪气的行为,不过他还是接着往下讲。
讲到在医院发生的故事,也讲到他们感情升温起来,而朝殊的语气也越来越柔和,直到他话锋一转,“可是我突然有一天,发现出车祸是他自己安排,就是故意接近我。”
陈柘野对此嗤笑:“这手段,真低级。”
“我们开始争吵,我想离开他,可是他不肯,我夹在他窒息的爱里,走不出来,我每天都很痛苦,很快,我发现了他喜欢监控我的生活,喜欢在卧室放监控器。”
陈柘野眼神危险起来。
“我很快知道是他做的,所以我跟他大吵一架,后来……”朝殊沉默了一下,在陈柘野饶有兴趣,甚至恶意在想,那个家伙是不是死掉的时候。
朝殊说:“他死了。”
呵,废物。
“可他是为了我死的。”
陈柘野眼神阴暗下来,居然用死让朝殊永远不要忘记他。
勉勉强强让他眼前一亮。
朝殊接着说:“后来我低迷了一段时间,可是我没想到在开学典礼上,我看到了你。”
陈柘野挑起兴趣来了,往后靠了靠,没想到朝殊眼里流露出崩溃的情绪,艰难地说,“你跟他长得很像,我把你当成了他,所以我很害怕你的接近。”
这么离谱的剧情,朝殊也不管陈柘野相不相信,自顾自地说,“我很害怕你跟他是一样的人,所以我前面很讨厌你,到了后面发现你。”
“果然跟他一样。”朝殊说完,眼眶都有雾气,真情实感的样子,让陈柘野从一开始不相信,觉得离谱,不可能,到现在真的是这样子吗?产生了怀疑。
而且,陈柘野的脑海里有谁在撕扯他的大脑,疯狂地对他说,“他说得没错。”这道声音让他难以控制地拧着眉头。
一些细碎,令他怀疑的线索一遍遍浮现出来。
为什么朝殊一看到自己,这么害怕。
还有朝殊心底的秘密。
可当朝殊说完这句话后,抬起眼眸看向他的目光,复杂,怨恨,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这一眼,陈柘野无法控制的站起身,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温和假象,阴鸷的语气像狂风暴雨的来临,恐怖的气息开始在他们四周蔓延,“你在骗我。”
朝殊:“我为什么要骗你,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前面这么怕你,还有,为什么我对你这么警惕,为什么这么了解你的想法,就是因为你很像他。”
他这有理有据的一通话下来,实在让陈柘野无法接受。
这让陈柘野胸口有什么炸开,疯狂敲击他的心脏,眼神阴狠,浑身的戾气像是要杀人,这让朝殊蹙眉,想要往后一退。
才退一步,朝殊眼前一黑,只见陈柘野将他的后背压在沙发扶手上,眼神阴郁可怕,带着杀意地说。
“为什么?”
朝殊被他的动作力道弄得脖子很疼,疯狂开始敲打他的手背,可陈柘野像是陷入某种臆想,喃喃自语,“你是不是骗我的,你怎么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咳,你松手,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又怎么?”朝殊疼得说不了话,又想要用脚踹他,可是陈柘野死活不肯松手。
朝殊的脸色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这次被他压在沙发背上,手还死死攥紧他的肩膀,令朝殊的脸色愈发惨白下去。
可陈柘野突然松手,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惨白,没有任何点缀,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揉弄。
陈柘野心里怒火中烧,朝殊察觉到他的视线,心一狠,脚往后一踹,并没有急着离他,因为他吻了一下陈柘城。
溼润的触感,一触即消。
让陈柘野的怒火被熄灭了大半。
朝殊趁这个机会,离他身边远了一些。
“你们还做过其他事吗?”陈柘野回过神,没有急着去抓他,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朝殊上辈子跟陈柘野结婚十年了,肯定什么都做过。
不过朝殊看他被自己刺激的模样,还是退让一步,“没。”
陈柘野神色勉勉强强正常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欺欺人,还是真的信了朝殊的话。
朝殊见他神色松动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我其实对他很讨厌。”
“哦?”陈柘野被这句话吸引,刚刚不是还是还表现对他很有感情吗?怎么现在又说了讨厌。
“谁会喜欢变态。”朝殊说着话,抬起头,眼神落在他那双桃花眼里,明明说着最普通冷漠的话,可陈柘野却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其实陈先生给我的感觉很像他,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陈先生。”
陈柘野视线与他交织,焦灼的氛围开始萦绕在他们身边,朝殊却调转语调。
“可是,如果陈先生的态度变成正常人,让我没有那么抗拒,也许,我就不会讨厌陈先生。”
朝殊在这场虚构的半真半假的谎言里,终于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他虚构,也不算虚构。
他构造出一个假恋人,并且对陈柘野说。
“你很像他。”
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这一点。
所以,对于朝殊接下来的话,陈柘野肯定能听进去一点,至于听进去多少,还需要朝殊抛出一点诱饵。
就像陈柘野曾经对他所做的一样,先施压再给蜜枣。
这次,朝殊学着他的手段,设置了自己的目的,看起来还不错,起码陈柘野现在开始沉思。
朝殊也不急,对待猎物上钩,最耐心的手段,是即将要上钩的一幕。
果然,陈柘野语气轻松,“朝同学,你这话具体意思?”
“意思是,我在给陈先生,一个机会。”
至于什么机会,朝殊淡漠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向他,在等待他的回复。
陈柘野眼睛微眯,修长的指尖敲打沙发背上,一下又一下,墙面上的指针发出,“滴答”的声音。
最后,陈柘野身体前倾,乌黑的眼眸里更是藏着让人看不清楚的情绪。
“你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朝殊学着他的样子,无辜得很。
陈柘野:“你说的话很真诚,感情流露得也很好,可这里有个问题,你的生活轨迹,从小到大的资料,我都看到过,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有时候,资料并不能代表一切。”朝殊淡定地说,身体往后靠了靠,“况且,我也不在乎陈先生你信不信,毕竟我真的不喜欢跟他有任何相似的人。”
“你说你讨厌他?”
“是。”
“如果我不像他,你愿不愿意接受我。”陈柘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而朝殊毫不意外地注视他,在空气流逝的时间里,他缓缓地说:“是。”
*
自从那天他们在公寓谈开后,陈柘野放他回去,朝殊感受到陈柘野对他的态度隐忍起来。
起码,不会时时刻刻地偶遇什么的。
不过这一点归功于朝殊说的那句话,“我不希望你像他。”
陈柘野看起来在笑,可朝殊感受到他的心情很糟糕。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是替身,所以陈柘野为了改变在朝殊心里的看法,表现得愈发像个君子。
可朝殊明白,这只是暂时。
他暂时躲过。
但他虚构出来的人物终究会被戳破,所以他要撑过这段时间。
即使他还去调查,怀疑,他必须要蒙混过去。
然后等着明年出国留学,再也不见。
至于陈柘野要是知道自己被骗后,是什么感想,朝殊不得而知,毕竟那时候他已经走了。
而苏戎也在一个星期后,主动打电话给他。
“朝殊,我明天就要回南城了。”
“你不在这边继续待吗?”
另一头的苏戎咬着下唇,眼神惶恐不安地看着盯着打电话的夏驹。
“我……我没事,我就是想回去了,在……在这里待太久了,我该回去了。”
苏戎说完,迅速挂断电话,而夏驹这才满意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苏戎,这几天我找不到你,我都急死了。”
“我……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苏戎害怕地看向他,可夏驹非常淡定地说,“我猜的。”
骗人,他怎么能猜到自己在哪里?
苏戎只是因为撞见他亲自己,一时难以接受跑到这来,可是他没想到,才一个星期,夏驹就找到了他,这莫名的让苏戎有种被恐怖笼罩的害怕。
他的脑海里,也出现了对夏驹从未有的警惕。
可夏驹并没察觉他的惧怕,反而兴致高昂地说,“苏戎,你这几天待在这里是不是很烦闷,我陪你去玩玩,算了,还是回南城,这里的人总是让我不喜欢。”
夏驹想到这里,拉着苏戎去办理了退房手续,苏戎试图想要说什么,可余光瞥到他阴森森的笑容,还有那句,“苏阿姨还在家等你。”
他一下子就泄气了。
另一头的朝殊,听着耳边挂断的声音,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于是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刚好,张承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兴高采烈还带着一种八卦的意味,将里面的饭盒取出来,放在朝殊的面前。
“你给我带的?”朝殊看了一眼,张承怎么知道他没吃饭。
可张承摇头,“我又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饭,这是我刚回学校,陈柘野身边的助理塞给我的,说你没吃饭。”
助理?
朝殊也明白了过来,他确实没吃饭。
张承看他了然的态度,一下子八卦之心浓浓升起,“上次我问你,你跟陈柘野什么关系?你不告诉我,现在人家助理给你专门送餐,这关系……”
张承“啧啧啧”地说。
朝殊:“哦。”
张承:“你这么冷淡的态度,可就没意思了。”
朝殊思考了一下,还是给张承一个答复,“算是,朋友。”
“真的吗?”张承凑近他面前,“可我感觉你们不像是朋友。”上次看他们在一起的氛围,剑拔弩张,可偏偏张承却感觉这份凶险的表面下,还有一层更为复杂的关系。
不过张承想不到那层关系是什么,只是模模糊糊感觉他们的关系很不对劲。
可朝殊死不承认,只是很敷衍地说,“朋友。”
两个字,让张承的好奇心得不到回答,抓耳挠腮地走来走去。
朝殊懒得理会他,刚想回房间,没想到自己的手机传来一通电话。
他看了看屏幕显示来电人是朝涔。
朝涔?
他怎么突然打电话给自己。
朝殊疑惑地想着,但他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朝涔明显在开会,过了几秒钟,他才听到朝涔的声音。
对话一开口,直白地说,“听说你最近跟陈家走得很近。”
“你听谁说的?”朝殊莫名想到那天在公司里遇到的朝父。
朝涔的答复也给了他验证,“是父亲,他说他看到你在陈家的公司,而且上次朝和在监狱里的事情,陈家也插手了,我调查过,是因为朝和想找你借钱的原因。”
“这样子,那大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朝殊冷漠地说。
“我想问下你跟陈家的关系如何,我们朝家公司项目组最近出了一点麻烦。”
“是吗?不好意思,我跟陈家关系并不算很好,抱歉。”朝殊拒绝了他的要求。
朝涔也不急,生意人总是有自己的行为方式,他语气放软地说,“我知道父亲最近这段时间对你不太好,可他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你冻结的卡我都已经帮你解了。”
“从小到大,我们朝家没有亏待你一分,我也把你当成弟弟看待,现在公司出了事,我已经熬了好几天通宵。”
朝涔叹气地说,可朝殊全程很平静,最后淡淡地说,“我知道,大哥你辛苦了。”
“可是我跟陈家根本没有关系。”
见朝殊这么坚定,朝涔后续也只是跟他简单聊了一下,很快挂断电话。
张承在旁边听着,好奇地问,“那是你大哥?”
“嗯。”
“听起来怪有意思的,说得好像朝家对你有大恩,可你本身不就是朝家人,照顾你不是天经地义,怎么现在说得好像你应该要感恩戴德。”张承托腮,在这个圈子待太久,有些东西他还是看得很清楚。
朝殊:“你看得还蛮深刻。”
“当然,你当我吃白饭长大的,我和你说,下次他还是找你,你别答应,毕竟你跟陈柘野只是朋友,有些朋友涉及利益,就很难做朋友。”
张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让朝殊多看了几眼,“知道了。”拍开他热情伸出来的手,自顾自地回房间。
朝殊回到房间后,便收到了陈柘野打来的电话,经过上次他们说开后,陈柘野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很体贴,很难看到他强势的一面。
他心知这是假象,不过能维持一段时间,他也挺乐意,于是在陈柘野打来电话,询问他吃饭没,他态度也不再那么抵触。
“我正在吃。”朝殊看了一眼手里的餐盒,而陈柘野在那一头,轻笑地说,“能拍给我看看吗?”
这个要求让朝殊一愣,“我没你社交平台的账号。”
“那我们加一个。”陈柘野提议。
朝殊同意,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后,便拍了一张图发给陈柘野。
可陈柘野看到朝殊发过来的照片,犹豫一下,还是跟他说,“我看不太清。”
这时候朝殊才反应过来自己拍的图片太模糊,正想重新开,没想到对面的陈柘野温柔地问。
“可以视频吗?”
朝殊迟疑了一下。
“只是视频一下,应该没问题?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听陈柘野的语气看起来只是单纯想开个视频,看看他有没有吃饭。
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但朝殊还是同意了视频要求,画面很快接通,朝殊发现陈柘野身穿黑西服,快要跟身后的黑色背景融为一体。
“你这是在办公室吗?”朝殊疑惑地问。
陈柘野:“嗯,我刚结束一场会议。”
朝殊听完后,随口说了句,“陈先生,你好忙。”说完,他就拆开一次性筷子,发现是楠木黑筷,上面的logo好像是北城最有名的会所餐厅标志。
“这是云旧阁的饭菜,不知道合你胃口。”陈柘野贴心地回答。
朝殊握着筷子,夹了几口,“还不错。”
“那就好,那我不打扰你用餐,我挂了。”
这么快,看起来是真的只是为了看他吃饭。
朝殊心里闪念这个想法,便想抬头说什么,结果身旁的玻璃水杯被他一下不小心打翻在桌面上,让朝殊惊得站起身,拿起抽纸擦拭桌面,然后擦拭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上衣被沾染了水,湿漉的触感贴近他的身躯,弧度被完美地呈现出来。
他赶紧脱下自己的上衣,想要换一件,可当他撩起上衣,露出纤细的腰身,还有那白得晃眼的肌肤,却意识到什么,视线朝电脑望过去。
上面视频显示已经被挂断。
办公室内。
陈柘野双手交叉,眼神望着已经黑屏的画面,脑海里却浮现刚刚的一面。
白雪像瓷器的肌肤,还有那纤细的腰身,是不是一掐,就会露出嫣红的痕迹,白里透粉,而他也会瑟缩着不停,咬着下唇,死死瞪着你。
不过比起掐,他更想留下咬痕。覆盖在他身后,一只手就可以握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停留在他光滑细腻的后背,撕咬,吞咽,像个牲畜,密密麻麻,彰显他的存在感。
刘助理这时候敲门,“先生,你要的资料,我们拿到了。”
陈柘野这时候从臆想里回归理智,“进来。”
很快助理将一堆资料放在陈柘野的书桌台面上,紧接着,刘助理又呈上另一份资料。
“这是先生,你要我们从新调查朝先生的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
陈柘野闻言,视线很快落在那份重新调查的资料上,“速度真慢,调查了一个星期。”
他没有很急地接过来,只是淡淡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先生。”刘助理毕恭毕敬地将办公室里的门关上。
陈柘野缓缓地拿起这份资料,眉眼愉悦起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跟我说谎。”
最好是朝殊上次在公寓故意跟自己说谎,故意想让自己放过他。
毕竟他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做着臆想很久的画面。
撕咬,吞咽。
但如果是真的。
陈柘野眼神阴翳,指骨在桌面上发出“叩叩”的声响,急促烦躁起来。